燃文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何以酒歌两相和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念及过往思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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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冥岛,说大不大,万千年中只有八个柱族,岛民构成单一。
说小也不小,同样的万千年间,住了太多世代,庞大数量的岛民在上面生活、游走。既然都能盛下,自然也是小不到哪里去。
对凌若而言,冥岛是和平的。
从小到大,别说见到尸体,即便是谁说受伤生病也不算多。
冥岛人的身体是健壮的,不易生病,比常世人族活的久远。没有战乱、分歧,几乎都是寿终正寝,生命终结之时化作岛屿的一枚闪亮碎晶,令冥岛更为坚固。
在犹如世外桃源一般安乐的地方,竟然发生命案,而且还是在八个柱族中,与众柱的潜在关系最为密切和频繁的契府。
他们不会以为随便施个咒法将死者脸面遮挡后,就一切无虞?
也不想想如今正在院中查探的是何许人,符剑双修,未来的梦魂之主。
总有办法破解咒法,若是眼下为难,那便突破万难、想方设法,比如造个新符箓。
对方究竟用了何种手段,她至今不知。
原本抬头看向玉郎君,想要求助。
不料他只是轻轻皱了皱鼻子,似乎对尸体很是嫌弃。
见状,凌若放弃询问。
至于契桃,她完全不在状态,问了也是白问。
“其实,在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但见空中闪出一道莹白色光芒,像是荷包的袋子浮现眼前。随即,少女念咒,手中多了一只毛笔,正是师父当日送的黑牙。
刚把指尖放在嘴边准备咬破,就被玉郎君制止。
“以血画符,邪。”
这话她倒是听过几次,师侄也曾提醒多次。凌若朝玉郎君撇撇嘴,“没办法,情急所致。”
话音刚落,空中投来一个小瓶。幸亏眼疾手快,嗖的一些被少女接住。
“这是?”
“朱砂,用它画。”
“没想到玉郎君还很细心嘛。”
谁知此话一出换来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凌若不敢继续耍贫,否则定是要说出白眼的美人也别是一番风情。
有了朱砂,手指免于灾难。时不时就咬破一次,寻常人的手肯定受不了。要不是有治愈心诀帮助愈合,她这里的伤口早不知道溃烂几百次了。
于是一手执笔,笔尖蘸上如血朱砂,不禁在心中感慨千年人精的东西果真不一般比素清派的高等朱砂还要细腻。
当然,除去研磨细腻尚有其他功效,只是她目前还没有领悟到。
正在此时,听到对方发出一问。
“方才,小友有何疑问?”
“哦对…”经提醒才回到正题,不过凌若却是将目光投向契桃,轻声道,“劳玉郎君挂心,倒是有几句话想问予另一位。”
“我?”
忽然被点名的契桃,面色有些惊愕。
“对,是桃桃。”少女长睫微颤,眸底藏着的是复杂的情绪。
闻声,契桃努力压制慌乱的心,尽量以正常的口吻与她对话。“呃…不知凌若姐姐想问些什么?”
“契家除你之外,还有何人守护阵法?”
闻声,契桃感到莫名的摇摇头。
“那换一种问法,契家修的是符咒和契约,府上应该无人知晓傀儡之术,对吧?”
“是。”
这一句,契桃回答的肯定。
可也因此,让凌若更加感到疑惑。
“之前在误入阵法之前…”刚想说着什么,想起当日所见,重新将目光锁定身着浅霜色外衣的少年,一字一顿道,“契家两位门童姓甚名谁?”
“欸?那个…凌若姐姐问的突然,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啊…”
是问的突然了吗?
少女与同在一侧的玉郎君打了个照面,对方仍是那张淡漠的有些高深莫测的脸,朝着这边微微颔首,凌若瞬间了然,这是和他达成一致。
“哎呀呀,当初看到两个门童长得粉妆玉琢,想起来就忍不住问了。”少女轻轻勾起唇角,双眼也眯成一个微笑的弯度。
除非爽朗大笑,否则任何表情在她的脸上,都是似有若无。如若刻意为之,还会起到反效果,比如现在。
这所有的反常,也全被契桃被捉。不过,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作何反应。
那边的凌若说的进行,并未结束。一手贴着黄符,一边继续上个话题。“说起来,契府既然不修傀儡之术,为何会有一群傀儡在府中流窜,到底是谁召来的呢?”
“这…我也不清楚。”
“幻境内的活人唯有桃桃,没成想幻境外也没什么活人气息呢。”
此言一句,一语双关。
整个契府空空如也,无人看守,是为没有“活人”。眼下,能看到的契家人只有尸体。亦是没有“活人”。
契桃不知该作何神情,无论哪种反应,都极为尴尬。她此刻犹如被丢弃在路边的婴儿,和整个家族离了群。
“其实,方才在聊时,又想起了个事。”
“啊?”
问题一拨又一拨,换谁都受不住,尤其是这位没什么经历的少年。见状,玉郎君倒是一改往日作风,主动开口抱怨着,“小友何时说话如此温吞,倒是不似往日之脾性。”
“我是啥脾性?”凌若轻吐俏舌,欲朝玉郎君嬉皮笑脸。
有的人一颦一笑皆是景色,此人则不然。纵是万种风情,只能化作一张淡漠。
“生动”一词,今生都与凌若无缘咯。
但是契桃却异常敏感,因为过去的她有意无意见过凌若多次。在她印象中,此人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神情肃穆。
一瞬间,脑海中涌现出大量能够形容此人的词语。但是,每个词无一例外与严肃、冷淡、和正经这类词语相近。
“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个词大概最适合她了。
最适合,却不是最受欢迎。
有不少人觉得凌若眼高于顶,背地里说她假清高。
可是,在契桃眼中,此人却是顶级厉害,因此也有对人傲气的资本。
而现在…
看着眼前这位变得活泼不少的梦魂族继任者,契桃感到惊异和疑惑。
惊异,亦或疑惑。
一边是她童年的寄托,是她以为的这世间最棒的人。
一边却总是口出奇言,冷不丁的几次下来,经常让她摸不到头脑。不知该怀疑是凌若出了问题,还是她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虽然她都不反感便是。
只不过是在内心中无数次的自问难道去一趟常世会让人改变如此之多?
正事还没结束,思绪早已不知飞到何方。
倒是玉郎君和凌若,俩人竟然正在状似无人的互相调侃。
“汝等小娃,闲聊还是等离开此地再说。”
玉郎君这话中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要她赶紧开始正题。
凌若也收起了故作玩闹之色,定定的看向另一位少年,意味深长道,“所以我要先问桃桃契府究竟是何状况,总不能胡乱猜想。”
“不知凌若姐姐想问的是?”
“契府阵法除了你,还有谁在看守?”
先前似乎已经询问过,契桃莫名,想也没想的回答道,“只有我自己。”
“哦?”
听到这一声上扬的语调,少年的心也有些抖。眼前这人是怎么回事,说话有些阴阳怪气。
“可是有何问题?”
“眼下,幻境之外的契府毫无生气,说是死光了也不足为过?”
闻言,少年眉头紧蹙。
“也不能这么说,契家那么多人,这几具尸体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其它人或许还活着。”
“所以,才会问桃桃守护阵法的可有他人?否则幻境内唯有你,幻境外只剩死尸,那剩下的契家人去哪了,难不成变成蝴蝶飞走了?”
“哎?”契桃听的大惑不解,“变成蝴蝶…是什么意思?”
“不必在意这些细节。”凌若摇了摇头,丝毫没有打算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无论如何,现在契府几近全数的人消失无踪,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还有,如果没记错,桃桃与我相遇前不久当是刚见过契木?”
“嗯…”少年点点头,她似乎也觉察到哪里不对。
“不知你对这位契木有何看法?”
“契木大哥,是个好人。”
坏,的确不坏。凌若对契木的印象也不错,只是被人一本正经的评价成好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果笑出声,似乎显得太不庄重。便压着笑意,将嘴唇勾成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认真的问着少年,“他怎么好了,你倒是玉我说说。”
方才一直在惊愕和惶恐中来回转变的契桃,此刻终于掌握谈论话题的主动权,俨然话匣子大开,随时准备口若悬河的模样。
“硬要说的话,契木大哥对我有知遇之恩,让我与家人脱离困境。”
这句话的分量,不是生来就作为下一代继任者的凌若可以懂的。
相似的故事成千上万,可是却有各自的不同。
先前与契桃闲聊时,从她的话语间隐约可以感觉到她们一家的处境并不算好。
但是听过后,才知晓处境究竟坏到怎样的地步。
她的双亲皆是契府族人,但是父家和母家的血缘复杂不清。父亲的祖辈是契家与陆家的旁支,母亲的祖辈则是契家与巫家的后代。
代代相传,原本的契家血脉愈加淡薄,说他们不是族中人也不足为过。
如果旁支里还分个亲疏远近,那契桃一家子绝对是旁支的旁支。
而且巫家和陆家…一个风评诡异,而且似乎和楼门县的巫族后人有些关联;另一个极没存在感,凌若从出生到现在都不记得陆家能力为何,仿佛只是为了封印冥岛柱、充数的存在。
也难怪契桃处境尴尬,名义上姓契,却被当成外人。
“说起来,契家多少有些重男轻女,有你父亲在,即便是旁支,有他照应你们娘俩应该不至于太惨才是。”
契桃低下头无奈的摇了摇,“正是如此,父亲他常年被征召,从小到大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说到这里,少年眼角已经有些泛光。
凌若也大越听明白了,重男轻女的家族,本就是旁支,被人轻视。如今家里的顶梁柱不在,更被人欺侮。
可是这种事她也插手不得,冥岛有冥岛的规矩,各个柱族也有彼此的规矩。
“那么,所谓的知遇之恩,莫不是契木给予让你守护阵法?”
契桃用力的点点头,“多亏契木大哥念及旧情。”
念及旧情?
听到这里,凌若想歪了,因为她早已识破契桃的女扮男装。
何况,男女之间从来都不会有什么纯洁的友情,除非是对方太丑。
可是契桃这丫头长得水灵,男装都已经如此俊俏,如果换成女服,定是如花似玉美娇娘。
既然是早就相识,那这“旧情”是什么情?
若非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不能轻易戳破,否则凌若就单刀直入的问了。现在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实在是磨叽,根本无法满足凌若想要知道奇闻异事的熊熊烈焰。
虽然,在场三人除契桃之外,另两人均已知晓她是女儿身,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契家人打小学习符咒,大多直系和旁支都会一起学习,可是…我的情况特殊,谁都不愿与我一起,更不可能单独请来符咒先生…”
“所以?”
“所以为了能和同龄孩子一样研习符咒心法,就…偷偷蹲在房外听。”
“嗯。”
凌若淡定的点了点头,这个桥段,似乎在哪里见过。如果没有猜错,她蹲的房应该是契木的住处。
“起初,寻觅的是几个平日有些来往的同龄人,心想纵是被发现,也不至于太难堪。不料…”
“被他们知晓后,彻底断了来往,还四处说你坏话,是与不是?”
契桃猛地抬头看向凌若,无比惊诧的问道,“你怎知道?!”
然而凌若并未多言,倒是站在不远处的玉郎君幽幽来了一句,“人性本劣。”
这句话,凌若不是很赞同。但是,用在契桃身上却十分适合。
处境会改变人的性格,这一点在常世最为明显。
家境优渥者,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会早早为孩子请来教书先生。
知人情世事,学为人处世。虽未必成才,有些笔墨的人,做事讲些道理。若是没有家道中落,便如此往复,一辈辈的积累,造福子孙后代。
然而,自小就只能在夹缝生存的人,任何事都以生存为先,一旦面临得失,必然只会考虑自身利益。阻挡者,除掉。
这两种人,凌若都见过。
以上并非准则,也未必精准,只能说比较普遍罢了。
想及于此,无论是契桃的亲身经历,还是玉郎君的点题之句,都让紫裙少女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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