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蒙赶紧把杨林让到上座，斟了茶水奉上去。
“义父，可是面见圣上不顺？”秦蒙小心问道。
杨林拿起茶杯，都已经送到了嘴边，却是重重放下，畅谈了一声。
半晌，杨林道：“到如今，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圣上了。征讨一个蛮邦，北境调兵完全可以应付。却偏偏要从江浙一带调。算算路程，倒是跟北境兵马调动差不多。可是，南人至北。难免水土不服，难保不出意外啊。”
秦蒙沉吟了一下，转身到书房门口看看，掩上门，小声道：“义父，也许。圣上其意，并不在高句丽蛮邦之上。”
杨林见秦蒙这么谨慎，不觉吃了一惊；“蒙儿，你什么意思？”
秦蒙凝重道：“如今四海咸平，大隋必然是从武打天下过渡到文治天下。打天下时，精兵猛将，唯恐不够。而到了治天下，那泱泱雄兵，一则太耗国力，二则……恐为乱啊。”
杨林听得脸色大变，一双眼睛，圆彪彪盯住了秦蒙。
这可是非常犯忌讳的话啊，揣测圣意，一般小来小去的，都恐圣心难测，更何况，是涉及到治兵这样的问题上面！
不过，杨林旋即想到。秦蒙能这么开诚布公跟他说，就说明这个义子心里是非常信任他的。
权力场中，有时候，亲生父子都是各怀心思，能敞开胸怀说出心底里的隐秘，那真是非常难得的了。
想到这里，杨林眼神一下子柔和起来，说道：“江山武人定，社稷文人扶。这也是自古以来的惯例。不管是谁，身处圣上的位置，都会那样做的。从南方调兵，自可打乱南方军旅配置，将领调动，裁撤士卒，也就好办多了。”
秦蒙看看杨林问道：“义父，可是汉王杨谅挂帅？”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圣旨还未下来。你是从那里得来的消息？”杨林质问道。
“汉王麾下司马参议王頍，今日来府上拜谒，孩儿料得他的来意，试探之下，王司马也就没有隐瞒，以高句丽蛮邦之事求问于孩儿。”
秦蒙就把和王頍交谈的详细过程。都跟杨林说了一遍。
杨林叹道：“为父去见圣上，言明东征一事，务以经验老到重臣挂帅。可是，圣上不知怎的想的，直接告诉为父，已经跟众臣商议好了，拟定汉王杨谅挂帅，北境各部兵马，要防突厥。暂且不要动为好。”
“义父，可知跟随汉王出征的主要将领是谁么？”
“朝中重臣，并无跟随。大部为汉王杨谅手下，加之江浙调来将士。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太子殿下那里。就无建言？”
杨林听到这里，猛然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蒙儿，你是说，圣上此次东征，刻意不用太子的人？”杨林脸色阴翳了不少。
“义父，以左仆射高熲为首，朝中诸臣，多倾心结交太子。如今，东宫权势日盛，难免……不会遭猜忌。调兵于江浙，挂帅于汉王，未尝不是平衡朝中均势之举。”
杨林脸色变幻不已。终于笑道：“看来，为父真的是老了，有些事情，脑袋里明显是慢了半拍。北境兵马，经太子巡视，多为其笼络。真的再让太子一系的人挂帅出征，咳……”
秦蒙笑道：“义父不必烦恼，圣上对您还是信任的，这一点，无需置疑。然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圣上必以天下考量，进退得失，难免会有所取舍。所以，圣上所为，义父也不必放在心上。”
杨林拉过了秦蒙的手叹道：“不想蒙儿居然有这般心胸，咳，为父已经知晓一切，你忧东征将士安危，却为东宫冷落，以志诚肺腑告与王頍，却是让人费解。委屈你了啊。”
秦蒙笑道：“义父，您一生戎马，少得安歇，每每大隋危局，当仁不让冲锋陷阵。圣上未派义父东征，未尝不是心中不忍。如今，东征大事已定，你我父子已尽心尽力，无愧社稷江山，无愧圣上恩宠，有了闲暇，吃喝玩乐几日，不好么？”
杨林听得哈哈大笑：“好一个吃喝玩乐！往常，要是有人敢在为父面前这么说，少不得就是一嘴巴上去。现在，咳，还真是觉得要享受几日空闲了。”
说到这里，杨林沉吟一下道：“蒙儿，去准备准备，叫上静儿和雅轩，咱们带些亲兵，到北城外游猎一番。”
秦蒙很高兴，正要去准备，却见门人来报，太子洗马李刚求见。